天下的性质不是世界主义(cosmopolitan)的政治正确秩序,而是为文明建立一种宇宙论式(cosmological)的生态系统秩序,考虑的重点是文明的生态安全,试图把世界变成每种生活方式和每种文化之间互相安全的系统,重点在“关系”的生态而不在“个人”的身份。最简略地说,天下体系是对亨廷顿的文明冲突问题的一个可能解。天下并不许诺类似神话的乌托邦(utopia),而是可实现的共托邦(contopia)。
从前人类有过多种“世界性”的努力,比如世界性的帝国、普世宗教、普世价值观、世界语之类,都失败了,其失败自有多种历史原因,但本质原因在于那些传统的世界性努力都属于单边主义的推广,只是单边之“化”而不是“互化”,即使一时成功也最终失败。孔子以为“名正言顺”就能够“事成”,现代政治学也以为“证成”的观念(justified,类似“名正言顺”的意思)就能够推广,这些传统理论都忽视了主体间性的根本难题是“他人不同意”,而“不同意”不需要也不服从名正言顺的理由。这是“他心”问题的极端形式。假如跨主体性能够成为一种解决方式,就需要发现能够形成“跨越”效果的方法,但似乎还没有发现充分有效的方法,因为“他心”有着难以进入的超越性。